2010年8月11日 星期三

Most

「Most」,關於守橋人、他心愛的兒子、他顧守的那座橋,以及一列載有可愛、不可愛、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不好、不壞三不等乘客,不該卻早到了的火車的一部影片。

耶穌受釘時,天父老大在做什麼?

看這部片子只需要三十分鐘,以及一條手帕(非必要配備),然後就可以猜猜上面問題的答案。

如果我是守橋人,我會怎麼做?這就不是平凡人有能力回答的問題;我只能轉移著說:早知道就不答應孩子陪著去守橋。

那座橋是一座 Bascule Bridge ,當船要經過時必須依賴守橋人的操作讓橋掀起,船過之後再把它放下來,讓要過橋的人車通過。

故事就發生在一艘船經過時,那列該於幾十分鐘後才到的火車卻於此時快速接近尚未放下的橋面;守橋人估計時間尚早,並未特別留意到列車接近。唯一注意到的是在河邊釣魚嬉戲的小孩,他看到遠處竄起火車燒煤擠出的濃煙。他呼喚父親,卻得不到回應。

若是橋在火車到達前沒有及時放下會發生怎樣的可怕結果?

小孩知道。所以在無法告知父親的情況下,小孩決定自己去操作橋下的手動開關。

開關是在橋面下一個大洞裡,小孩探身試著去掣動它;沒有成功,小小身軀卻滑進洞裡去。裡面有許多複雜的機械齒輪,讓我想到絞肉機......

當父親終於發現火車在不該到的時間到達時,他幾乎同時看見他的孩子掉進橋上那個大洞裡去。

如果他要救他的孩子,他就不可以去動那個控制橋面動作的開關,只要一動,洞裡的機械轉動會把孩子捲進去;但若他不動開關,整列車上的乘客將遇到可怕的災難。

他該怎麼辦?

天父老大,在黑暗的前夜,祢沉默不答祢愛子的呼喊,祢面臨同樣的痛苦嗎?在那前夜,是不是祢才是那個需要受安慰的?

祢滿意救贖的結果嗎?有多少生命因祢愛子的犠牲得到改變了?

劇本作者或導演在製作這電影時試圖解答的是不是這個問題並不可知,但藝術的獨立性讓觀者有這樣解釋、想像的空間。某位大師級導演被問及他的某部作品表達的是否某個特定主題時,他說:當電影完成時,它已是獨立的個體,不再受創作者掌控。電影如此,音樂及其他形式的藝術想必亦然。

配樂是 John Debney 的作品,這位創作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受難記)配樂的作曲家在這裡彈出簡易版蕭邦夜曲的風格;Edith Piaf 的歌聲標示出電影背景的時間大約處於1940~1960之間。

http://www.youtube.com/watch?v=BPysEqJlXrs ←這裡是6分鐘的版本,裡頭的音樂和30分版本裡的不相同,應是另行製作的。

Most:捷克語的"橋"。

2010年5月24日 星期一

關於這些人

蔡英文和蘇嘉全宣佈參加五都選舉,引我想起一些事。

上大學時就聽聞過蔡英文的名字,雖然始終無緣相識。

她的名字不和校園美女相關,也不和愛出鋒頭有何干係。學長學姐就是以"很優秀"來形容她,雖然據說她的功課表現僅只算前段,而非頂尖。功課非頂尖,但卻被稱為優秀,其中就繞富趣味了。

應該是大三住男四舍時吧,那時常常看到朱立倫;他應該不住宿舍,只是常去那裡休息找朋友。我和他從沒打過招呼,未曾交談,也不知他什麼名字,直到他進入政壇。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他似乎總是在微笑。不管雨天晴天,不管他是和友人在一起或是獨自一個人行走,他總有一張笑臉。讓我不禁懷疑那是不是刻上去的?否則怎會如此均勻?

有一次和太太去墾丁旅遊。在國家公園範圍內的海邊,除了山水美景外,我和妻子看到一堆鋪新柏油路面前刨下的舊路面碎塊,就堂堂皇皇擺在海岸線。那種感覺......就像看到一位美麗的姑娘臉上被劃了刀疤那樣的心痛。

拿起新買的數位相機,前前後後拍了好幾張;回家後把它們email寄到了屏東縣政府。那時的縣長是蘇嘉全。

過了一個禮拜左右的一個晚上,接到枋寮鄉公所一位先生來電。他謝謝我能提供這樣的消息給他們,表示那些廢土已經清理完畢,然後和我一起同仇敵慨數落那些棄置廢土的人,一直到我很開心為止,他才掛電話。再數日之後,我收到枋寮公所的公函,內附廢土清理完畢後現場的各角度相片。所以我一直很喜歡蘇嘉全。

今天晚餐後和妻子聊天時,才發現蔡小英、蘇貞昌和蘇嘉全都是屏東人,真是太強了,大概是黑鮪魚的功效。反觀他們的對手:郝龍斌、朱立倫和胡志強都是......人。

我其實不想對那個......填充,一填充就被說是操作族群。

"外省籍"這個詞,某個程度上,在台灣已變成他們可以用來稱呼自己,但別人不可以用它來稱呼他們的一個詞。

一個朋友曾經在談某件事說:"我們外省人......",我打斷她:"XX,能不能不要稱妳自己「外省人」?我覺得我們都一樣,都是台灣人。"

她想了一想,告訴我:"我覺得我是外省人。"

在另一個場合,我故意用那三個字來稱呼她,她就火大了:"對啦,對啦,我就是外省人啦,怎樣?"

怎樣?我除了遺憾外真的沒有怎樣。如果真的要分,我的好朋友似乎完全忘記她的台灣人媽媽對她也有一半的股份 ── 被她忽略掉的那一半。

怎樣?若我真有怎樣,我只是希望在這塊土地上大家能認同土地,並且彼此認同。不要有任何一個人"自外",也不要有誰自以為是當家的;不再有誰是加害者,也從此沒有被害人;沒有一個人把這裡當自己的山寨,也沒有人把這裡當暫居的旅館,或者當成一個隨時準備提到鄰居家裡去的手提包。

還好我那個朋友只承認自己是外省人,她還沒說自己是中國人。中國,那樣的國家,我真的擁抱不了。

2010年5月10日 星期一

老母飼的,再苦也吞得下去

這句話非得用原文來讀才有力量:Lāu-bú chhī-ê, kha khó mā thun-ē-loeh .

今年母親節,媽媽不在我身邊;但我的心一直在她和阿嬤身邊。這句話進入耳中、留在心中後,忽然發現自己做的實在很不足。

很有力量的一句話,來自於宴席中穿插的一個輕鬆但不輕佻的小遊戲 ,這句話讓這個小遊戲更具嚴肅意義。遊戲名稱,主持人的話好像是叫"吸吸樂"。幾位母親加上她們的孩子上台重溫母親用奶瓶餵養小孩的過程。既是以遊戲呈現,奶瓶裡的成分自是任由主持人的創意來決定,紅茶、果汁算厚道,啤酒加醬油就十足駭人。

我留意到台上受餵養的子女中有一位是單膝跪地接受母親手中的奶瓶。原因或許單純,因為他是一位成年人,長得比母親高大許多,跪下來才不會讓母親的手一直吊著。

這個影像就這麼覆蓋在我心上。

宴席散場,和太太走到外面,恰好遇到那位"跪乳"的兒子。我關心起那奶瓶裡的成分是否太過誇張嚴重,他只笑笑地說:"還好啦",隔了幾秒鐘,他淡淡地說:" Lāu-bú chhī-ê, kha khó mā thun-ē-loeh ."

然後我們道別,但整個的作用是在道別之後才開始,越久發酵得越是厲害。它變得可以具有多層次的意義,似一枚橄欖核含在口中,久久仍不失去味道。

整個教會所辦母親節活動在宴席之後告一段落,這句話則是最後加上的眉批。

2010年4月21日 星期三

張藝謀的杜蘭朵 之二------關於聯合報的一篇" 拜託!杜蘭朵公主不姓杜"

果不其然,有些自稱為"阿凡達世代" 的人逕自以那樣的"多媒體特效"作為這個世代的"戲劇標記"

我忽然想到一部豆豆先生的電影,他因為把蒙娜麗莎弄髒,乾脆就 把它塗上自己所能畫得出的東西。

文中提到:" 這齣戲是西洋歌劇中極少數以中國為背景,且被譽為巔峰的作品 "。

我不 知道是誰把Turandot譽為西洋歌劇的巔峰?不知此文作者以何為本?

Turandot是Puccini的歌劇中場面最大的,動用人 數最多的,但是否能稱得上Puccini作品中的"巔峰"尚值推敲,何況是"西洋歌劇的巔峰"。

作者知道Tosca嗎?知道 Wagner嗎?聽過Faust、Don Carlo、Otello嗎?

我相信他知道,但既在眾山之中,為何敢擅自為群山鑄造標籤、 排班論輩?

或許文之作者和張藝謀同樣降服於"大"的概念,認為"華麗"是這個世代追求的戲劇標記,那麼他推崇張藝謀的杜蘭朵就是順理 成章。

新與舊兩種概念──或者該稱為兩種感覺──在現代人心中的地位就是這麼傾斜嗎?

令我嘆息......

如 果這個世代的人連自己的孤寂與疏離都感覺不到,大概就是因為總是讓自己置身於喧囂之中。

關於杜蘭朵姓不姓杜的問題,作者很確定她不姓 杜。我倒很想請問:杜蘭朵姓什麼? 姓"杜蘭朵"?真的嗎?

張藝謀的杜蘭朵------另一部阿凡達

越單純的藝術越令人長久玩味,至少對我而言為真。

Bach、Mozart不見得最得我心,但此二老最不讓我煩膩。音樂對於他 們,我認為是"玩樂與遊戲",除此之外無他。絕對音樂是相對的說法,我稱他們是"相對的絕對"。

我承認自己並沒有說出我的真心話,事實 上我相信所有音樂都是絕對音樂,只是受到污染程度有不同。人不能對音樂增添什麼,但卻絕對有能力讓它變得面目不清。

歌劇是受到污染程度 最嚴重的音樂形式。它被故事所制約,它被角色的動作手勢動過手腳,它還要考證到故事所屬年代的服裝、佈景(如果有確定年代的話)。說它是音樂,它比音樂多 很多也少很多;說它是戲劇,它的情節比最愚蠢的戲劇都更愚蠢。

在Wagner的任何一部歌劇裡,服裝重要嗎?也許,至少在他那長長長的 長篇大論裡多點服裝的趣味可以讓人避免杜姑。但是在他那麼豐富的管絃樂裡,我們真的需要額外的趣味?也需要像現代音樂劇裡的飛簷走壁?嗯~~~已有歌劇演 員在演出中脫光了,我們真的需要這些?

如果上面的問句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麼我們在一場歌劇演出中試圖享受的是怎樣的樂趣?

我 不了解張藝謀,但我約略知道他鍾情"大"這個概念,喜歡"紅"這個顏色。看到電視上的預告詞"史上最大的歌劇",也看到預告片中那華麗不可方物的排場,我 不知Turandot會被他污染到什麼程度......

只看過張藝謀杜蘭朵的人最好不要說已知道Puccini的Turandot; 同樣的事,熟悉 Puccini的Turandot的人也不會想像得到張藝謀的杜蘭朵會有多"精彩"。它們會是兩個不同的東西。

Turandot 是Puccini的天鵝之歌,它甚至無法讓大師為它寫下最後一個音符,得借助別人之手才得以成為有結局的作品。凶惡級的指揮名家Arturo Toscanini在它的首演指揮到Puccini擲筆之處停下來( Liú 自殺死後),轉身對滿場聽眾說:"歌劇到此結束,因為到這兒,大師別世"。

Toscanini 從此未再指揮演出Turandot。

他尊敬大師的音樂,尊敬他的句號,即便那個句號讓那個 演出不完整,他仍執意呈現出那個原貌。百年下來,雖然少有人聽過那個首演,但是熟悉Turandot的人大概都會嚮往那個感動時刻。

有 人說(註),現今世人已不再能欣賞古董,所以現代人就在古董上面作畫,以使自己能欣賞它。

註:那個"人",就是我。